永祿三年,五月,是我跟隨前任公方,屈身於越前國主朝倉義景處之時。
每當我想起當時之種種,總深深的認為,那日或許將隨我一生,永不抹滅。
還記得,輕裝簡行在滿是泥濘的林間,伴著濃重的溼味,是夜,是我一人,那時,由近畿至美濃、三河、尾張,四處皆謠傳著織田不出一個月必滅的耳語,說來慚愧的,當時那樣的想法,我也是有的。
一邊是如日中天的駿河、遠江、三河,三國守護,另一邊是素行不良的尾張笨蛋,淺薄如我自然是沒有明辨是非的能耐,雖然不願承認,但那次確實讓一向自視的我,狠狠的認知到了什麼叫,失算。
而代價之沉重,也是我無法想像的。
一生、一輩子。
那時的我,身為探子潛伏在尾張與三河交接之處,身負的命令是掌握今川義元之進軍動線與兵力虛實,在織田家被洪水般狂潮輕易淹沒之後,留意今川家上洛路線與後續行動,並及時回報。
那次行動是是細川藤孝大人向公方提議的。
流亡在外的的幕府缺乏一個強大的靠山,幾番遭受蔑視,對於任何有能力進軍京城的人,公方都積極的想與他們接觸,包括了越前的朝倉氏、若狹武田氏、南近江的六角氏,然而,這些人都不願替這位「貧乏公方」出力,幾番波折後,雖說朝倉家收留了這位流浪的大人……
但對入京,興致缺缺。
所以對於這次今川氏的上洛,公方大人高度的關注了。
還記得那軍勢浩大的行軍,與神速的進展,先是在最初輕易攻克了邊境鳴海與大高兩城,而後朝奈比泰朝作為攻打織田家的先鋒不日便攻克了鷺津,年輕的松平元康所率領的三河眾也僅僅花了一日不到就取下了丸根城,更取下了守將的首級,而反觀織田一方,卻毫無動靜,除了四處的城寨不斷陷落的消息被不停的送入清州城以外,沒聽到任何有關於其主織田信長的行動。
而後織田城中的密探傳出消息,信長就如同自暴自棄一般在家中大肆作樂,甚至憑著酒意高興的跳著舞,全然不理會迫近的滅國下場。
那時我想起了當年道三大人對於這位素行不良的女婿的那莫名重視,不禁疑惑,向來精明過人的蝮蛇大人怎會對這樣一位有著那麼高的評價。
一邊是赫赫有名的東海第一弓取今川義元,另一邊卻是惡名在外的尾張無能之輩織田信長,又擁有著兩萬五千人對五千人這樣的的懸殊兵力差距,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我如是想著。
想必今川家眾人也是這番想法。
卻無人料到,元祿三年,五月二十一日那日,如怒濤般的強烈崩乘。
而我卻親眼目睹了那如夢般的一刻。
織田信長,那個在龜縮在清州城中喝著酒自暴自棄的男人,親領三千織田軍勢,奇襲了一夜狂歡毫無防備,根本上認為自己必勝無疑的今川家上洛軍。
我親眼目睹著。
織田勝了。
洽巧那日織田奇襲隊的行軍路線掠過了我藏身的地方。
那個當下,無意之間我想起了道三大人的話,「那個義龍,只配為上總介拉馬為奴而已。」那個日後奪去他自身性命的逆子,只配為信長拉馬而已。
我見到信長主公他騎著愛馬,一身輕甲的奔馳在隊伍最前,在雨中之月下,我清楚的感覺到他眼中那幾乎無法直視的光芒,不敢相信的我,最初還認為這只是如掙扎般的最後一搏,便是深夜中的奇襲,這樣的數量,只會在交鋒開頭時引起一陣混亂,而後今川軍只要能從奇襲中穩定下來,展開反擊,陸續的援軍必定會讓織田的奇襲隊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但一切卻走向了最不可能的進展,一時的鬆懈宴樂毀滅了今川家的戰力,隨著夜雨的朦朧,多數的今川士兵在未認清發生何事前就送斷了性命,戰意高漲的織田軍如同一把長刃狠狠的刺入今川早已混亂的軍陣。
信長公帶著織田的軍士們飛快的突入了今川家的主營,每取走一人性命,便在深夜的雨中帶起一陣血花。
血與雨交織著,直到最後一刻。
幾個不知名的織田方年輕武士,取下了今川義元的首級,歷時僅一個時辰。
而在那一個時辰內,織田信長這男人的身影卻在我的腦中越來越大。
慢慢的佔據了全部。
我的心智、我的理性、我的想法,對未來一切的無比憧憬。
都只剩下那人。
注定在鮮血中面對世界的人,用亂世的鮮血洗淨亂世的人。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越前,也忘了公方與藤孝大人在聽到事實之後的反應,只記得自己突然驚醒到公方大人與朝倉大人這些人原來是如此的不堪,只記得自己突然發現那種由內心深處狠狠撼動自己的違和感,只記得那強烈的感觸,自己覺得自己不應該留在那裡。
我只記得那些,只記得那人。
日後,因為與其夫人歸蝶的表兄妹關係,我以公方密使的身分,拜見了已佔領美濃國境的信長大人。
在對談之後,阿濃告訴我。
那是幾近於渴求的眼神。
或許信長大人看中了我眼中那不尋常的熱切,最後我被留在了織田家。
留在了此生,我深深認為自己應該留在的地方。
- Jun 21 Sun 2009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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